记者日前走访了中国伦理学会副秘书长、江苏省伦理学会执行会长、南京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王小锡教授。谈到三鹿奶粉事件,谈到国际金融危机,王小锡教授认为,问题的根本在于企业缺乏道德资本。
记者:王教授,有专家认为三鹿奶粉事件的根本原因是企业缺乏道德责任。您多年来研究经济伦理学,提出并论证了道德资本理论,首先请您谈谈什么是道德资本?
王:作为经济学范畴的资本概念在其初期并非指资本一般,而是资本特殊。20世纪60年代,内涵着精神因素的人力资本概念的提出使资本发展成为可以带来价值增值的所有资源的代名词。即是说,资本包括物质资本、货币资本、人力资本、知识资本、社会资本等等。作为资本精神形态的“道德资本”,是指投入经济运行过程,能创造价值、获得利润的一切道德价值理念及其行为举措。简单地说,就是维系和保障经济活动、促进经济增长和企业利润增加的一切道德因素。当然,要说明的是,这里指的道德是科学意义上的道德。
记者:您说的道德资本很有新意,那么,道德资本在企业的运行和发展过程中究竟有什么作用?
王:道德资本在企业发展中的作用主要有三:首先是提高企业的经营境界,增强企业活力。企业生产是为人的生产,具备崇高道德精神就会对自己的用户负责任。同时,道德能使企业形成一种不断进取的精神和人际间和谐协作的自觉性,并由此促使有形资产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和产生效益,促进劳动生产率提高。反之,则会阻碍企业的发展。
其次是促进企业打造人性化的道德产品。所谓产品人性化是指作为生产结果的生产产品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人的本质需求。只要企业注重生产“道德产品”,就会不断扩大市场占有率,也就不会有三鹿毒奶那样的事件发生。
第三是企业的精神财富和无形资产。实物资本和无形资本只有相得益彰,才能发挥最大效益,因而无形资本的投入显得格外重要。实物资本在生产过程中发挥多大效益,获得多少利润,往往取决于劳动者的价值取向和对自身和社会的负责精神。可见,道德资本比实物资本意义更大,其关键不在于本身的“存量资本”,而在于它所带来的“增量资本”。道德资本在使实物资本成为资本的同时能最大限度地激活实物资本,成为获取利润的基础。在此意义上,道德既是企业发展的无形资本,也是一种生产力。
记者:既然道德资本对企业的运行和发展如此重要,那么在您看来,目前我国企业界对道德资本的运用状况如何?
王:就目前来看,我国企业界在道德资本的运用方面还很贫弱。情况大致有这样三种:第一是少部分企业已经把道德当作重要的资本,并且道德资本已通过健全的企业文化渗透到企业的管理、生产、销售等各个环节中去。第二是不少企业已经开始意识到道德是重要的价值资源或无形资产,但并未真正弄清它们究竟在何种意义上是重要的,还没有把这种价值资源或无形资产当作投资品来经营。第三是忽视甚至是漠视道德资本,不认为道德是一种无形资产。习惯于把市场看作是弱肉强食、胜王败寇的一些企业,本着“赚钱才是硬道理”的思路基本不顾及道德资本的作用。这样的经营理念,使得许多企业在激烈竞争中败下阵来。
记者:如果企业有意识地想培育道德资本,在培育过程中首先需要注意的问题是哪些?
王:说道德是资本,也就是说要把道德看作是一种投资品。既然是投资品,就需要精心培育。企业要想培育道德资本,首先需要搞清楚这样一个表面上看似“悖论”的问题:许多人一提到道德,马上就会联想到牺牲、奉献等价值取向,联想到道德应该追求和向往的崇高目标,那么,把本应是追求崇高目标的道德当作是服务于企业赢利目的的手段,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这个问题很关键,因为它折射出了企业在经营管理过程中都会遇到的一种价值冲突,即“利润”和“责任”之间的冲突。我以为,企业追求崇高目标,讲奉献,必要时讲牺牲,这是应该的,社会主义条件下的企业尤其需要树立这样的经营境界。然而,这与企业的经营目的并不矛盾。企业不应“唯利是图”,而应当讲究道德。换句话说,企业是以道德的理念及其方式去谋利。这是企业的生命力之所在,也是我提出并论证道德资本范畴的初衷。
其次,道德资本的主体觉悟形态不是一蹴而就的,其一，它有一个由道德认识不断深化,经过道德意志的培养,逐步强化道德信念的过程。其二，道德资本形成是一项系统工作,企业应该完善管理制度和生产运作机制,创造良好的道德和文化氛围等等,从而加强道德教育力度,以各种有效措施,促进全体员工道德觉悟和企业道德水准的提高。其三，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多种经济成分并存,有可能形成各种不同的价值取向;同时,西方不同的道德观念也在不断地影响着人们的社会生活,这就给道德资本形成增加了复杂性。这就需要我们在道德资本的形成过程中,不断提高道德觉悟,分清良莠、扬善抑恶,真正使科学道德成为经济发展的助推力。
第三,道德资本不是独立形态的资本,作为精神资本它必须依附于物质资本,作为无形资本必须依附于有形资本。它需要将人们的道德理念及其觉悟渗透于生产销售的全过程,以其独特的价值功能发挥作用。正是这种无形性,使道德资本无所不在。
记者:最后,我想问的是,在培育道德资本方面,需要做出哪些方面的努力呢?
王:首先,道德资本的培育需要一个不断优化和完善的“道德环境”,具体地说,就是要有道德化的市场环境、法制环境、政策环境、行业环境、文化环境、国际环境等。其次,从企业自身来说,要明确自己的道德责任,要讲道德,讲企业良心,也就是说要做一个“道德企业”。为此,企业要善于学习并不断创新,把不断完善的公司治理结构与不断发展的企业文化紧密结合起来。企业要加强对员工的道德教育。尤其是企业家们,更应该躬身力行温总理的劝诫:企业家身上要流淌着道德的血液。最后,特别要注意的是,政府要有具备道德资本理念的战略管理思想,要有长远的眼光,管理好企业的干部和企业的经济和经营行为。
